广州牙雕价格年均增长30％

上个月，在北京国家博物馆(微博)举行的2012年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上，由广州牙雕大师李定宁雕刻的57层“鬼功球”《盛世乾坤》震惊展会。那直径不过17厘米，却硬是雕出了57层的象牙球，吸引了国内多家媒体的追访，也让很多人重新关注以镂空、透深的雕刻技法闻名于世的广州牙雕。

　　因为禁卖象牙而盛极转衰的广州牙雕业，虽然近年来已经慢慢复苏，但即使几位“国大师”，也常常面临着找不到原材料的尴尬。而现在国内收藏者多偏重于材质的价值以及工艺的繁复性，对牙雕本身的内涵和艺术价值认识不高，不知不觉中也误导了牙雕行业的走向。

　　具体到牙雕收藏，作为第一替补的猛犸牙，虽然是有着12000年历史的宝物，但为何藏界却流传着买牙雕不买猛犸牙雕的说法？造假手段越来越高明的情况下，极品“血牙”是否真的存在？去年的禁拍令又会对行业造成什么影响？这些不光是藏家，也是很多市民关注的问题。

　　●猛犸象牙硬度、光泽度都不及非洲象牙

　　●“血牙”并非活象切割渗血所致

　　●现在很多假象牙是人工树脂合成的

　　●牙雕作为艺术品，其艺术价值应该高于其资源稀缺性

　　谈收藏

　　“血牙”是否

　　真的存在？

　　赵利平：象牙一少，这几年牙雕的价格涨得特别厉害。

　　洪维庆：1990年以前，1公斤的象牙不超过1000元，现在黑市1公斤都炒到了两三万元。这20多年象牙的价格涨了二三十倍。在象牙制品市场，以象牙筷子为例，2001年一双象牙筷子不到300元，现在如果是在商场买，最便宜也要4000元，价格也涨了十多倍。去年我们还专门做过统计，牙雕价格的年增长率，每年都超过了30%。

　　赵利平：现在牙雕的造假手法也越来越多了。目前市场上“血牙”最贵，都说它是大象还活着的时候切割下来的象牙，大象的血会渗透进象牙中，整颗象牙会呈现淡淡的棕红色。但现在很多“血牙”最后都被发现是染色的。到底有没有“血牙”这种东西？

　　李定宁：有“血牙”，但不是因为活象切割形成的，而是大象的血统问题，这种牙产自非洲，数量很少。非洲象牙一般分为两种，产自非洲南部的象牙颜色普遍较白，称为“白牙”；而非洲中部的象牙，牙形漂亮的很多，裂痕也少，但颜色偏黄一点，所以叫“黄皮牙”。“血牙”大部分就出在“黄皮牙”里，黄里透红，质地很漂亮。

　　罗裕忠：其实也就是物以稀为贵。我听以前的老行家说，他们以前一拿到“血牙”，就扔在一边，不想拿来雕刻。因为“血牙”比普通的象牙质地要脆，不好雕刻。

　　李定宁：现在价格一贵，就有人造假了。将象牙泡在粉红色的水里冒充“血牙”，但其实仔细看它的毛孔，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牙雕年代久了，表面的确会开始泛黄，但绝对不可能出现一些仿旧品的咖啡色。我一件被陈家祠收藏的牙雕，都陈列了50多年了，颜色都没怎么变。象牙筷子如果经常使用，由于油脂的作用，会出现淡红色，但陈列的艺术品不是经常把玩，放200年颜色变化都不会太明显。

　　洪维庆：还有一些假象牙，完全是人工树脂合成的，上面也有纹路，但分量较轻，这一类赝品就完全没有收藏价值。

　　赵利平：说到收藏，去年12月，中国拍卖行业协会发文紧急通知，说犀角、虎骨和象牙属于国家禁止贸易物品，一律禁拍。缺少了拍卖这个大平台，对牙雕行业的发展会不会有影响？

　　罗裕忠：销售象牙必须获得由国家林业局颁发的销售许可证，拍卖行就不具备这个资质。而且拍卖行很多人不懂得如何分辨象牙的年份、真假，即使分辨得出来，也搞不清楚它的来源是否合法。少了拍卖这个渠道，象牙价格上涨的冲劲可能没以前足了，但是物以稀为贵，这影响不了它未来的升值空间。

　　现在国内很多牙雕收藏者，多看重材质的价值和工艺的繁复性，对牙雕本身的内涵和艺术价值认识不高，不知不觉中也误导了牙雕行业的走向。其实牙雕作为一件艺术品，其艺术价值应该要高于它本身的资源稀缺性。

　　赵利平：在广州销售象牙的企业还真不少，一些酒店、商城里面都有专柜，他们是否拿到了销售许可证？好像不同的销售渠道价格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罗裕忠：广州市面上公开的象牙销售点，大部分都是有资质的。目前全国有资质的销售企业有150多家，其中广州占了二三十家。也有一些无证的黑市，很多卖的是走私的象牙，价格能够便宜40%-50%，但很多都是假的。

　　2004年，国家林业局和工商总局建立了野生动物制品特许经营和象牙收藏证制度，消费者在购买象牙制品时，必须在由国家林业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联合批准的象牙制品制定销售场所购买，并索取加具“中国野生动物经营利用管理专用标志”的“象牙制品收藏证”，这样才能保证手上的象牙制品以后进入市场时有合法的身份保障。

　　谈历史

　　2017年之前，

　　中国再没有象牙可以进口

　　赵利平：上个月我们去看中国当代工艺美术双年展，李定宁老师的作品《盛世乾坤》真是为广州牙雕出尽了风头，不断有电视台的摄像枪在展柜前面拍了又拍。我看介绍，57层的象牙球直径才17厘米，而且每一层都可以独立旋转，真不愧是牙雕界目前为止层数最多、直径最大的象牙球。这与浑厚简单的北方牙雕，以及综合南北并以木刻技法入刻的福建牙雕不同。当时观展的很多都是北方人，他们哪见过技艺这么繁复的牙雕！我现场听到很多人都在打听这个“鬼功球”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风格独具，历史悠久的广州牙雕始终是许多展会、拍场引人注目的杰作。

　　李定宁：象牙球在明代就被称为“鬼功球”，是最富特色的广州象牙雕刻品种，它最独到之处是用一块完整的象牙料巧妙地镂空成层层相套的球体。这件《盛世乾坤》，我从1981年到2010年，足足做了将近30年。

　　罗裕忠：广州气候温暖湿润，象牙不易脆裂，所以可以制作钻镂、透雕的作品，牙片可以做到薄如纸，这是广州牙雕工艺最具特色的技艺。要说历史，广州牙雕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在广州附近的佛山澜石河宕村新石器晚期遗址中，就曾出土过原始象牙饰品。所以可以说，广州是中国牙雕的发源地。但以前的象牙都是用作日用品，一直到明清的时候，才开始被制作成为工艺品。再加上象牙的横切面呈莲花状，而莲花在佛教里最受尊崇，所以象牙一直都有辟邪纳福、安神镇宅等象征意义，以佛教为题材的牙雕艺术品，自然也成为神圣的辟邪吉祥物，很受欢迎。

　　清代的时候，广州的象牙贸易就已经很发达，大批的象牙分别从东南亚和非洲运入广州，象牙雕刻生意在国内外影响越来越大，大新街就是广州的象牙制品中心。新中国成立后，时任广东省人民政府主席兼广州市长的叶剑英，又指示一定要把象牙雕刻组织和恢复起来，一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象牙都是广州出口创汇的一大类。

　　洪维庆：在中国，象牙主要用来雕刻成为工艺品，但在欧美，一段时间兴起用象牙做首饰，日本想到用象牙做钢琴琴键，中东的石油富豪甚至用象牙做建材装饰豪宅。这种不经艺术加工大量消耗象牙的现象，导致国际市场上每天的象牙交易量剧增，滥捕滥杀非洲大象越演越烈。所以1989年，联合国做出禁止象牙原料及象牙制品在国际贸易中流通销售的决定，1990年开始禁卖。没有了原材料，广州的牙雕业开始衰退。直到2008年7月，中国才第一次获得象牙进口配额，和日本一起获准可以从南非、纳米比亚、博茨瓦纳、津巴布韦四国一次性购买和进口其政府库存象牙原料。当时林业部选了3家国内有象牙加工资质的企业作为代表去参加国际拍卖，广州大新象牙厂是目前国内牙雕行业唯一一家国有企业，自然被选上了，另外两家则是北京的企业。当年，中国获得一定量的合法象牙进口配额，但要分给全国26家有资质的象牙加工企业，所以每家企业最后到手的象牙也不多。而且按照规定，库存象牙买卖双方在完成一次交易后十年内，都不得再次提出申请。也就是说，到2017年之前，再没有象牙可以进口了。

　　李定宁：广州牙雕最近这几十年变化太大了，从一个全盛的时代突然跌到快要消亡的境地。一直到2005年以前，广州的牙雕行业都很差。2005年之后，很多企业开始慢慢复苏，但怎么也走不回上世纪八十年代时的辉煌。以前象牙雕刻的制作人员，起码都有四五百人，整个行业起码有上千人，但现在很多人都无奈转行了。行业复苏之后，很多又都是新入行的，技艺完全没得比。现在北京牙雕依靠政府投入资金，陆续在各大院校广收学徒。如果广州牙雕还不奋起直追，几十年后可能就落后了。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不能只是口头说说，不然千年的绝技就真的要失传了。我们家从祖上做牙雕到我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我很热爱牙雕这门艺术，真希望它能继续发扬光大。

　　谈材料

　　猛犸象牙雕不如非洲象牙雕？

　　赵利平：原材料短缺，所以这十多年来，牙雕界一直在寻找其他材料作替代，比如人造牙、牛骨等，但是这些材料和传统非洲象牙相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西伯利亚出土的猛犸象牙，可以输入我国，成为第一替补，用它制成的牙雕也近乎完美。但目前收藏界似乎都有这种说法，就是猛犸象牙雕不如非洲象牙雕有收藏价值，是否真是这样？

　　李定宁：目前可以用作牙雕的象牙主要有三种：非洲象牙、亚洲象牙和猛犸象牙。首先说亚洲象牙，亚洲象的数量本来就很少，而且只有公象有牙，我做了60多年象牙，都很少遇到亚洲象牙。亚洲象牙与非洲象牙相比小多了，材质也不如非洲象牙，硬度低，做完之后容易发黄、变色。

　　这三种象牙当中，非洲象牙的牙质和数量都是最有优势的。它的硬度适中，而且牙质中的蛋白质、油质都比较好，一打磨抛光就很漂亮，且块头比亚洲象牙要大得多。

　　而猛犸象牙无论是硬度还是光泽度，始终不及非洲象牙，但它是稀缺材料，没得再生了，挖一只少一只，所以本身的价值也很高。

　　罗裕忠：其实猛犸象牙不是不好，我们为了采购，还专门跑到西伯利亚考察过。有人简单地认为猛犸象牙只不过是化石，这是错误的。其实，猛犸象牙一直是在西伯利亚这个天然的大冰箱里面冰冻着，很多猛犸象的皮肉毛都依然保存完好，甚至有的猛犸象口中含着的草都还是绿的。所以部分象牙仍然保存着原有的质地，只是表皮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硅化。只要埋得够深，猛犸象牙的材质可与现代的非洲象牙媲美。只不过年代太久，能够保存完整的猛犸象牙数量很少，买一吨材料回来，可能当中完整的也就一两只。这就给牙雕造成了局限性，好像木材，锯开来这里不能用那里不能用，老是要就着材料，大大影响了创作。说猛犸象牙不好，主要是因为它不好用，但它的光泽度其实并不会比非洲象牙差。如果是同等品质的象牙，猛犸象牙肯定比非洲象牙要贵很多，因为它埋藏了1万多年，本身就是宝。

　　知多D

　　广州牙雕大师

　　目前广州牙雕行业获得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的有3位：李定宁、潘楚钜、张民辉。李定宁擅长人物雕刻，尤其是精工仕女的雕刻；潘楚钜有“船王”之称，他制作的象牙龙凤船精美绝伦，独创一帜，精雕细镂与镶嵌糅合得非常细腻；而张民辉擅于创新，善将现代美学、西洋雕塑与民族传统工艺理念融会贯通。

　　还有4位广东省高级工艺美术师：翁耀祥、吴荣昌、陆牛仔、谢曼华。

　　南派牙雕的黄埔军校

　　———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

　　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始于1955年，前身是广州市第一象牙雕刻生产合作社，当时入社的社员有48人，分别代表大新路的各个象牙商铺。1958年，第一象牙雕刻生产合作社转制为全民所有制的地方国营工厂，时任广东省省长的陈郁亲自将其改名为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厂址就在大新路，成为工艺行业中第一个全民所有制企业。

　　此后30多年，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稳坐广州大新路象牙街半壁江山，成为中国内地牙雕业的龙头。当时的牙雕行业作为特种工艺，员工的工资级别是轻工业系统里面最高的，一些高级技术骨干的工资，甚至远远高出当年的处级干部，甚至是局级干部。

　　20世纪80年代，是牙雕行业的春天，也是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最辉煌的时代。企业汇聚了众多名师巧匠，培养出一大批大师级人才。其中，3位国家级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翁荣标、李定宁、潘楚钜，都是从这里成长起来的。

　　象牙球

　　象牙球在明代又称“鬼功球”，是最富特色的广州象牙雕刻品种，其独到之处是用一块完整的象牙料，巧妙地镂空成层层相套的球体。每层球体薄如蛋壳，镂空卓花，精巧剔透，转动灵活。

　　1915年，翁昭和梁雄制作的25层象牙球，参加在美国旧金山举办的太平洋万国巴拿马博览会荣获优秀奖。经历代广州牙雕艺人的不断创新，如今广州的象牙球可镂雕至无视多层，镂空技艺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象牙船

　　象牙船是广州牙雕出类拔萃的又一代表作品。它是先按牙料大小设计并雕好船身造型，再从船身自下而上逐层进行立体设计，雕刻每层所需构件，然后把雕好的各个构件以多种拼接方法镶嵌成多层的大型牙船。这些牙船如微缩的古代豪华游船，船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门窗开合自如，人物众多，气势雄伟壮观。